初来乍到的现代住房 | gropius house
Exterior of Gropius House (Credit: Luna Archives)
接着上篇讲讲在新英格兰时看的 Walter Gropius 自宅。
说起来，虽然在新英格兰读了三年高中，但当时生活局限于学校小镇的 main street（literally），对小镇外的世界和真正的美国所知甚少，放假去波士顿或纽约也是直奔唐人街法拉盛改善伙食。大学有两年常跑回东岸找朋友玩，因为大家都没车，活动范围依旧狭小，像 Gropius House 这样距波士顿一小时车程的地标，读书时就算是知道也大概无途前往。工作后去波士顿出差，开会酒店都在 downtown，会议结束的傍晚只够匆忙趁闭馆前溜进 MFA，连过河去 Cambridge 都来不及。于是这次新英格兰之旅似乎是第一次以「自由的成年人」的视角与身份游览新英格兰。那些高中时每周三下午坐着黄色 school bus 跨州去其他学校打体育比赛时窗外飘过的高速公路和路牌上的一个个地名，仿佛这下才真实起来。
也是因为这些缘故，Gropius House 是此行除了看望朋友以外最期待的活动。房子只在周四至周六有 tour，早早订了票，而后才根据 tour 的日期安排停留在麻省的行程。
Gropius House 作为 Walter Gropius 一家在美国四十多年的住所，自 1938 年建成后报道从未间断，地位甚高，网上信息已经十分详实。因此这篇日志不求全面专业，更多是记录自己参观的收获和观察。
负责经营维护 Gropius House 的 Historic New England 协会在 2019 年 Bauhaus 百年之际专门建立了 Gropius House 的互动网站，资料非常完善，推荐浏览。
Background & Location
1933 年希特勒上台，Bauhaus 关闭。1934 年，日益严峻的政治环境促使 Walter Gropius 和妻子 Ise 及养女 Ati 离开德国，辗转伦敦后于 1937 年来到美国，Walter Gropius 开始他在 Harvard Graduate School of Design 的教职。
在柏林和伦敦住惯公寓的 Walter 和 Ise 到波士顿后想换个环境，没有听从朋友对 Beacon Hill 的建议，而是在剑桥往东 45 分钟车程的 Lincoln 租了房。这使他们很快就喜欢上了城市之外的新英格兰乡土风貌，决定在 Lincoln 安家。（去参观的路上快抵达时看到了指向瓦尔登湖的路标，后来发现瓦尔登湖就在房子旁边，开车三分钟，向导说靠近瓦尔登湖畔是 Gropius 喜欢这个地理位置的另一原因。）
Gropius 一家在离开德国时带不走钱财，因此初来美国时经济状况窘迫，没钱盖房。波士顿的慈善家 Helen Storrow 夫人（yes, the Storrow of Storrow Drive) 听闻后，提供了 Lincoln 的一片苹果园地并借给他们两万美元。Walter 和 Ise 开始设计工程，房子次年竣工。Gropius 一家赶在 1938 年一场飓风之前入住 68 Baker Bridge Rd, Lincoln, MA，在这栋 2300 sqft 的房子里一住就是三四十年。
Walter and Ise Gropius stopping by the construction site in spring of 1938 (Credit: Historic New England)
没过多久 Marcel Breuer 追随老师来到 GSD 教书，也管 Storrow 夫人借了一笔钱，在 Gropius 街对面盖了个房子，不知道他俩上班会不会 carpool（笑）。想象 Gropius 每天开着他的大众甲壳虫带着 Breuer 去哈佛教书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如今参观 Gropius House 时还能看到街对面的 Breuer House，只不过被后来的主人翻修过，已经不是原始模样了。
Gropiuses with friends at Marcel Breuer’s house, New Year’s day, 1941 (Credit: Historic New England, USModernist)
1969 年 Walter Gropius 去世，遗嘱里把全部遗产和事业交由 Ise 打理。1979 年 Ise 决定把房子捐赠给 Historic New England 管理，一部分也是出于目睹街对面的 Breuer House 被扩建得乱七八糟、不愿自己的房子也有如此下场。
Ise 在 Lincoln House 一直住到 1983 年离世。她在去世前的几年已经开始和 HNE 筹划房子今后作为博物馆的归档陈列展示。很快，1984 年 Lincoln House 开始对公众开放。
Principle & Application
As to my practice, when I built my first house in the U.S.A.—which was my own—I made it a point to absorb into my own conception those features of the New England architectural tradition that I found still alive and adequate. This fusion of the regional spirit with a contemporary approach to design produced a house that I would never have built in Europe with its entirely different climatic, technical and psychological background.
— Walter Gropius, Scope of Total Architecture (1956)
房子是最好的名片
Gropius 在 GSD 教书时一直在接私人项目，他的初衷是想把 Gropius House 当做一个教具，或者说是活生生的 3D 名片。房子自开工起，就不断有学生翘课来观察建造过程，入住后 Walter 和 Ise 经常邀请学生和朋友来家做客。
在设计上，Gropius House 结合了新英格兰建筑特色（比如传统砖墙和隔板的使用、二层洋房的典型布局）和 Bauhaus 理念（比如玻璃幕墙、平顶、工业材料的使用）。在陈列上，Walter 和 Ise 把玄关做成了画廊，频繁更换陈列的艺术品。Ise 还会轮替玄关衣帽架上的服装，类似 curation 的意思。
玄关：新英格兰房屋外部常见的隔板（Clapboard）被用到了室内，作为陈列悬挂画作的背景。通常是横向的隔板在这里变成了垂直的，呼应玻璃砖和楼梯栏杆，让人一进门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上延伸。Cork flooring 搭配内嵌的擦鞋门毯和门帘轨道。
工业材料与现有成品优先
Gropius 为了证实他的设计理念是可量产、可推广、可被大众轻易采用的，建材家装全部优先选择简单的工业材料和商品册里的现货，几乎没有什么是定做的。连房子正面的旋转钢梯也是现成商品，却跟房屋外形完美契合。
为家具「量身打造」的房子
Gropius 一家离开德国时虽然带不走钱，但是带走了大部分家当，其中包括大量 Bauhaus 家具原型（多是 Breuer 在学校时设计的），这些家具都放进了 Lincoln House。有几间房的尺寸甚至是为了放得下现有家具而特意设计的，摆满后一点多余空间都没有。「先有家具后有房子」的设计算是少见。
这个双人书桌本来在 Gropius 德国公寓里，原封不动地搬进了 Lincoln，书房长度与书桌等齐。双人书桌可以让 Walter 和 Ise 并排工作。Ise 其实一直密切地参与着 Walter 的事业，人称“Mrs. Bauhaus”。图中可见: Eero Saarinen chairs, Marianne Brandt task lamps
Breuer 设计的卧室床头柜，从德国到美国，陪伴了 Gropius 夫妇六十多年。卧室宽度刚好够摆满床架和两边的床头柜。图中可见：墙上的伊朗挂毯，床上 Ise 的 Marimekko 连衣裙。
主卧里 Ise 的梳妆台，小红碗里是用不同尺寸的螺旋垫圈做成的耳饰
主卧衣橱，左侧中间是用铝片做成的帽子 (Credit: Eric Roth)
餐厅与客厅用帘幕隔开，餐桌上方灯光的焦距和餐桌直径完美匹配，使射光正好覆盖整张圆桌。不过这也意味着（1）不能换成别的桌子，（2）桌子位置不能移。：）(Credit: Historic New England)
Dinner Party with Family, c. 1955 (Credit: Historic New England)
Life of the Party
前面说到 Gropius 夫妇经常邀请学生和朋友来家做客社交。他们从德国时期就开始用的 guestbook 像是一部现代设计花名册。客厅作为社交的主要场所也是整栋房子的核心。房间两面飘窗，下午的透过树影打进来的光线轻盈迷人。
客厅家具基本全是 Breuer 的作品。（day bed, stacking tables, long chair, sofa, etc.）Seating 普遍较低，并且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房间中央是很开阔的站立空间。
在墙上安装 wall unit shelving 如今看来再普通不过，但相传 Gropius 是最早将这一工业应用使用到民用住宅环境里的。书架最顶端的一排摆着 Gropius 参与编撰的书，各种语言的都有，每次来客人时 Gropius 会从里面拿一本签赠。
客厅另一侧还有一把 Womb Chair，是 Walter 七十大寿时朋友们送给他的。
Bauhaus Pink
说到 Bauhaus 色调我本会想到黑白灰和红黄蓝，因此当看到二楼露台朝南的一面墙涂成了嫩粉色时很惊喜，向导说这是所谓的「Bauhaus Pink」。中午刺眼的阳光打到粉墙上柔和了很多。室内厨房的天花板也刷的是嫩粉色，在视觉上对白炽灯和白色医用橱柜起到类似的柔化作用。
后来发现除了 Bauhaus Pink 还有 Bauhaus Blue 一说，两者在 Gropius 的 Dessau Master Houses 里都可以见到。
Ise on Deck, 1947 (Credit: Robert Damora © Damora Archive)
Additional Resources
如果想看动态下的 Gropius House，YouTube 上有一个拍摄于 1985 年的 Historic New England 导览视频，比较详细。Ise Gropius 1983 年去世后房子才交由 HNE 保管，拍摄这个视频时想必房子刚对外开放不久。当年视频里主持和向导在房子里摸来摸去，甚至走了旋转钢梯。如今参观都不让触摸了，楼梯上一次有人走在上面更是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
另外 Gropius House 官网还有一个 360° virtual tour，当然什么都比不上亲身体验。
参观结束走到后面的庭院里和向导聊天，说起此前刚去过的 Beauport House (1908) 和 Gropius House (1938) 是 Historic New England 管辖内最年轻的两处地产——其他多是十七、十八世纪的殖民风格老房。然而虽然这两栋房子建成日期只差三十年，物理距离一小时车程，同在麻省，风格却截然不同。
后来想想，这不正好完美地呈现了二十世纪早期美国从 Beaux-Art 到 Modernism 的更迭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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